寫於2010/06/02
過年前，三次夢見阿公走了，其中的一次醒來後更是淚濕枕巾，情緒久久無法自己...
昨天阿公真的走了！如他生前所言，他要死在外地，不讓家人麻煩、不讓家人流淚、不讓...
是的，他做到了！但他不知道家人難捨的淚水仍是決堤~再決堤.....不捨呀！真的~~真的~~不捨！
一棟無法遮風避雨的、即將傾圮的屋舍，任誰都無法強求一個人居住在裡頭，我們的難捨中帶著一絲絲的寄託與企求，願阿公的靈魂去了快樂的天堂！但是，阿公，我看不到您！我聽不見您！告訴我，您在哪裡？
國中一年級，外婆往生；在醫院中看著大人們聲淚俱下，我的心卻懂得跟著揪緊、跟著痛....淚不聽使喚的滴滴落下，畢竟外婆好疼我們啊！
她總是和外公在一年當中選個2~3次，兩老拄著柺杖，沿著蜿蜒的山路，慢慢的從「樟腦寮」走到「無底潭」，然後住個1~2夜才回去。
她疼愛他所生的女兒們，她擔心女兒在夫家受委屈、孤單....
於是她總是在那最刻苦的年代，騰出時間輪流探望她的心頭肉。
她慈祥、善良、和藹...圓滾滾的身軀透出她的寬大胸懷；她顏面上的皺紋，刻劃出她幾十年來的經驗和智慧；蘿蔔頭的我們好愛她啊！在窮苦的年代和山區，她的到來就會有好多天的餅乾香，這是小孩們的幸福！更是大人們受委曲之後繼續樂觀奮鬥的原動力。
外婆過世之後一個月內外公也走了！同在病榻上的夫妻，外公再也無法承受這股心碎，何況他倆都是同進同出，未嘗分離！
當時媽媽剛生小妹，還在襁褓中，爸爸媽媽相偕去奔喪，老大的我自然負起媽媽不在家照顧小妹的責任，然而當時的我，心中對於死後的世界已生起追根究底的意念。唸佛，跟著勤了！誦經，跟著勤了！…因為我想知道，外公外婆您們去了哪裡？
國中三年級，我的小叔車禍走了！
他躺在路邊3小時無人敢送醫救治，延誤中他成了植物人，3個月後全身蜷曲、褥瘡..的走了！黃昏放學回來，看到小叔躺在客廳的「角落的地上」，全身僵硬，昏暗的燈光下，小叔的身上僅蓋一小薄布，他的雙腳還露在外面。我感覺他好悽涼！怎麼會這樣？怎麼會這樣？淚流了好久~~好久！小叔，您去了哪裡？
小叔是我們的孩子王，去市場賣完山產，他會買糖菓回來給姪兒們，那個年代我們家有幾個村莊中唯一的一台電視，小叔會和我們搶電視。阿公把電視裝的老高，小娃兒的我們老是搶不過高大的小叔，總是和他吵的哇哇叫。
當時最火紅的「科學小飛俠」最後一集我搶輸了，淚眼中依然看不到結局，我永遠不知道那個「惡魔黨頭目」有沒有死？雖然成人的我知道邪不勝正，「惡魔黨頭目」是一定會死的，然而當時的我，和小叔好久好久都不講話。
猶記山上的早晨陽光最是亮眼，空氣最是香甜，小娃兒的我醒來就看到來自其他村莊的村民等著看「史艷文」，三合院大埕上人群總是好多。村民都要沿著屋後的石階進到我們這獨戶也是唯一姓「林」的三合院，有的老人彎著腰拄著柺杖，有的蹣跚步履，甚至有老人因跌倒而致往生；頑皮的小孩兒雨天在大埕上玩水，常是被青苔弄了個四腳朝天，瘀青血滯的，然而村民越是中午，人數就越多，足見「史艷文」的魅力，而我很幸運的參予了歷史的盛世。聽說當時的學生考試，答案若是寫不出來，常會寫上「史艷文」呢。
原本我們家是一邊看電視一邊吃午餐的，但村民真的太多了，在我小娃兒的眼中只見人群黑壓壓，於是我們的飯廳淪陷了，板凳都貢獻給了村民站著看「史艷文」，家人則移到廚房旁的小廳吃飯。
幾年前奶奶往生了，癡呆了幾年的她只認得自己的丈夫和親手扶養長大的小孫子。奶奶在冰櫃中時，我可愛的小兒子天真無邪的問我；祖母為何要睡在裡面那麼久呀？怎麼不去床上睡呢？是啊！為何要睡那麼久？還要睡多久？奶奶，您去了哪裡？
奶奶一直沒胖過，就是皮包骨。走到人群中老有人拉起她的手噓寒問暖，總以為她病了、苦了、累了….總有人要她多吃點兒，但是奶奶依然沒生過肉。奶奶最大的遺憾是她不能出家。少女的她骨子裡嚮往青燈古佛，然而家人不從，硬是將她許配給爺爺，這樁婚姻讓奶奶一輩子沒幸福過！爺爺的剛強執傲脾氣、經濟的困頓、相繼出生的幼兒，又相繼死亡的親骨肉；奶奶懷孕、生子、育子，然後因著貧窮和醫療落後，相繼死亡了幾個心頭肉！奶奶常常想尋短，這~不是她要的人生。
也許往生之前的幾年癡呆，是上天的恩德，那些個日子才是奶奶生命中最安靜最幸福的舒適吧！
奶奶往生的一個月內，三叔走了；她的三兒子。
奶奶往生後幾天，我夢見奶奶躺在一副玻璃透明棺材內，三叔在旁邊守候，不一會兒，奶奶和三叔先站著面對面，而後奶奶抱著三叔臉對著臉的位置一起躺入了玻璃棺材。這件事首先講給了大弟的妻子聽，我猜測奶奶對她這個有點智障的兒子最是放心不下，所以想一起帶走她，這是當時我們兩個女人的共同結論。沒幾天，三叔傳來車禍已往生。他被一位稍有年 紀的老 先生，騎著慢速機車撞擊。三叔沒有外傷卻往生了！這是應了夢境嗎？
走過不惑之年，對於親人一個個走了，他們去了哪裡？
我日日謹慎，我日日提醒著自己；『我一定會死亡』。看著死亡演示在親人身上，我知道要活好每一個當下，並且知福、惜福、造福、感恩，快樂.......。更重要的是要照顧好每一個念頭，並且相信佛，還要精進於『四字佛號』。
(我的爺爺-林彩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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